查证者：丁阳 ｜较真主笔

关于法国总统马克龙访华的一个说法，这两天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。该说法称，马克龙在广州松园白云厅聆听的古琴，是全世界最贵的乐器，郭子仪与苏轼都玩过，有1267年历史，制作于756年，“这一年欧洲发生了一件事，史称‘丕平献土’，法兰克人的老祖宗丕平受到罗马教宗加冕承认，从此法国诞生了。不知道马克龙能不能get到这层含义。”

(相关资料图)

上述说法，是真的吗？

1.马克龙聆听的“九霄环佩”的确是公元756年制作的

马克龙聆听的这把古琴，名字叫“九霄环佩”，流传说法称其“有1267年历史，制作于756年”。不过这个说法引发了一些质疑，因为有别的说法称，“九霄环佩在唐朝开元年间由四川斫琴世家雷氏第一代雷威斫制”，而熟悉唐朝历史的人大概都知道，公元756年正值安史之乱，是唐玄宗天宝十五年，距离“开元年间”已经过去十多年之久。

其实，之所以出现不同的说法，原因在于“九霄环佩”实际上并非只有一张。比唐朝更早的南朝末谢希逸所撰 《雅琴名录》，即有“九霄环佩”之名。而今存名为“九霄环佩”，且被琴界认为是唐代雷氏所斫的传世古琴共有五张。其中曝光率最高的是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“九霄环佩”，该琴腹内左侧有楷书款“开元癸丑三（元）年斫”。

但马克龙聆听的这张“九霄环佩”，并非来自故宫博物院，而是前述琴界公认的五张“九霄环佩”中由香港藏家何作如所藏的那张。何作如自2003年在北京嘉德拍卖会上拍得此琴后，常交由古琴大师、中央音乐学院教授李祥霆在重要场合弹奏此琴。而本次在马克龙面前用此琴弹奏名曲《流水》的，正是李祥霆的女儿、音乐家李蓬蓬。而据李蓬蓬现场对央视记者的描述，此琴正是何作如收藏的那一张“九霄环佩”。

李蓬蓬在松园白云厅用“九霄环佩”演奏传世名曲《流水》

而这张“九霄环佩”，是有明确的制作时间的——在琴身龙池内，有寸许大字“至德丙申”隶书腹款。“至德丙申”即公元756年（这一年也是天宝十五年，唐肃宗即位后当年改元，为至德元年）。传世唐琴中，有“至德丙申”腹款的有三张之多，据古琴专家郑珉中、李祥霆等述，这些琴正是为了新皇帝即位庆典而成批制成，才能有三张之多幸存于今。

所以，这张“九霄环佩”的确制作于公元756年。

2.公元756年，并非法国诞生那年

然而，说公元756年是法国诞生的年份，与事实相去甚远。

首先，公元756年的确发生了史称“丕平献土”的历史事件，但“丕平献土”与丕平被罗马教皇加冕为国王是两件事。公元751年，罗马教皇就曾派出主教为法兰克王国的宫相丕平三世正式加冕。自此，法兰西加洛林王朝开启。公元754年，教皇斯特凡二世还亲赴法兰西为丕平举行了第二次加冕礼。

15世纪法国画家富凯笔下的751年丕平三世加冕礼，为其加冕的是教皇派出的美因茨大主教

而公元756年的“丕平献土”，是指丕平把他夺取的意大利中部一部分土地，包括罗马周围地区，送给罗马教皇。这为教皇国的建立提供了法律依据，从而将教皇的世俗统治延伸到罗马公国之外。这件事的历史意义很大，但与丕平加冕开启加洛林王朝是两码事。

更重要的问题是，法国历史要比加洛林王朝来得早。现在一般认为，法兰克王国是古代法国王朝历史的开端，法兰克王国是由克洛维斯一世在公元5世纪末期建立的，他开启的王朝叫墨洛温王朝，这比公元756年要早了两百多年。

3.郭子仪、苏轼把玩过这张琴吗？尚待考证

在传闻中，这张“九霄环佩”还与历史名人联系上，说是被郭子仪、苏轼把玩过。

这个说法的依据，据说是因为琴的背面有“汾阳王宝郭子仪藏”、“东坡苏轼珍赏”这两方篆文印。

何作如藏“九霄环佩”琴身背后的篆文印，引自“雅昌艺术网”

不过，“汾阳王宝郭子仪藏”说法系讹传，据嘉德2003春季拍卖会关于此琴的描述，这方篆文印的文字是“汾阳后裔郭京家藏”，即郭子仪的后裔郭京收藏的，不能说明其被郭子仪本人收藏过。

至于“东坡苏轼珍赏”的篆文印，从照片来看，的确有这么回事，但与“汾阳后裔郭京家藏”之印一样，尚未见专家进行真伪方面的探讨。从历史文献来看，苏轼确实非常爱琴，在著述中多次提到雷琴（即“九霄环佩”制作者唐代雷氏制作的琴），甚至家中还收藏了雷琴。但这并不意味“东坡苏轼珍赏”就一定是真的苏轼印上去的。事实上，故宫博物院藏“九霄环佩”上就有苏轼的题款，但据古琴专家郑珉中的说法，这是“不晚于清代末年”重修时加上去的，并非苏轼真迹。

故宫博物院藏“九霄环佩”琴身背后苏轼题款

所以，“东坡苏轼珍赏”的篆文印是否说明该琴真的被苏东坡把玩过，还有待专家进一步考证。

4.这张琴是全世界最贵的乐器？有此竞争力

至于该琴是否“是全世界最贵的乐器”，目前已知的事实是，这张“九霄环佩”是2003年在北京嘉德春拍会上，被前述的香港商人何作如以大约350万元竞得并收藏，此后并未有转手记录。2012年时，曾有活动主办方宣称，“九霄环佩”当时估价高达4亿元，并称在2011年曾经上过拍卖会，但以两亿多元的参考价格流拍。这个说法尚须更多资料佐证。

不过可以参考的是，2010北京保利5周年秋季拍卖会上，有890年历史的北宋古琴“松石间意”以1600万元起拍，经过69轮的角逐，最终以1.3664亿元成交。在此之下的，是2011年上拍的“大圣遗音”，成交价1.15亿元人民币。这张“大圣遗音”与“九霄环佩”同系唐代雷氏所斫，并同样也有“至德丙申”腹款。

至于世界上最贵的乐器，目前一般认为是意大利制琴大师安东尼奥.斯特拉迪瓦里在1719年打造的麦克唐纳中提琴，在2014年曾以4500万美元（约3亿多人民币）标价起拍，但最终并未成功出售。而拍卖会上成交的最贵提琴，是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，于 2011 年在伦敦拍卖会上以约 1600 万美元（约1亿元人民币）的价格售出。

标价4500万美元的麦克唐纳中提琴

综上所述，这张“九霄环佩”作为存世最古老、最珍贵的唐代宫琴之一，参考中外同类乐器古董的价格，是有资格竞争“全世界最贵乐器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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